慾望（持續更新中）

　　慾望。

　　我時常在想，身為一個人類，我到底是由什麼所構成的。我想是慾望吧，說人類就是用慾望所構築而成的，一點也沒錯吧？為了生的慾望，所以人類在這個社會想辦法繼續生存下去，為了繼續生存下去，所以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然後用這些錢繼續去滿足更多不同的慾望。

　　所以，我不懂。我不懂那個男人為什麼就這樣拋下我而離去了，甚至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那熱辣辣一巴掌屈辱，我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

　　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羞辱別人。因為他們覺得他們自己活得比其他人還要高尚。因為他們在社會上的地位比別人還高，因為他們賺得錢比其他人還要多，說到底，還不就是為了那幾個臭錢。所以他們才可以這樣把別人存在的價值視為糞土，然後隨隨便便地甩人兩巴掌，還以為自己的「神之手」可以「打醒」別人。誰叫我就是犯賤。才會喜歡上那樣一副高高在上的男人。

　　◇◆◇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下一秒，那個梳著油頭的濃眉男子，用食指和姆指抬起男孩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眼前，把自己毫無保留給交出去的男孩水汪汪的眼睛。

 　　「別．開．完．笑．了。」

　　男人一個字一個字說完便漾開了不以為然的笑。那一個字一字就像是拿錐子往男孩的心臟鎚了進去的詛咒似的，感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幸福了，絕望從腳底開始蔓延到背脊，冷汗開始從背上的肌膚滲了出來，雖然下一妙好像是被男人吻著，卻一點也感受不到那溫度，只覺得像是在嚼著什麼沒有味道的橡皮筋似的，男孩想要狠狠地把男人推開......

　　

　　苳野又做噩夢了。又是那種自己這輩子再也得不到幸福的夢。老實說，這輩子有沒有得到幸福對他來說並不是這麼可怕的事情，但是他不懂夢裡的感覺為什麼會這麼可怕有這麼深刻，他已經想過了，即使是自己孤老一生又如何，只要有錢，活得下去，一個人又如何？

　　叮叮。手機的訊息聲響起。他瞄了一眼，又是那個男的。那男的好像沒有搞清楚，我可不是他男友欸，少在那裡以為自己在談戀愛啊，白癡。但是苳野還是拿起手機回了那訊息，畢竟，那還是顧肚子的工作，不能不回。

　　『想你。你今天有空嘛？』

　　有空啊，要約嗎

　　『那麼早就起床啦』

　　嗯

　　『還是看到我訊息就忍不住回覆了嘻嘻』

　　......

　　『你無言了哈哈哈』

其實苳野有點後悔自己接了這個案子。原本的想法是，反正只是要拍個色情片，所以打概就是做完了之後把酬勞給拿了就好，誰知道，這導演跟片商的要求很奇怪，一直強調兩個人要培養一點感情，這樣拍起來才會有看頭，因為這部片會以兩個人的約會和一些性愛片段為主，其實是以男孩為第一人稱的視角拍攝的，是想要讓觀眾和自己一起進入約會戀愛的氣氛裡，「Ｇ片界還沒有人這樣做過吧」導演邊解釋一直發出嘿嘿嘿自豪的笑聲，聽起來倒像是從哪個角落忽然衝出來的色情變態似的。

　　在此之前苳野是沒有接觸過色情片這個領域的。雖然做愛對他來說是再家常便飯不過的事情，他也很樂此道，但是會決定要拍色情片，當初被朋友介紹的時候只是覺得有趣，再加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也會有那種「如果可以在人生留下一些什麼紀錄被人記住，好像會更有價值」的想法萌生，於是就決定接了。但是，卻似乎遇上了難纏的男主角啊。

　　戀愛的氣氛啊......

　　這反倒成為苳野的一大人生障礙。上一次戀愛有多久了，苳野大概也已經快要記不起來了，難忘的卻是臉頰上被甩了那巴掌，像是把辣椒仔塗到臉上，不過最痛苦的不是臉有多痛，而是心有多痛，像鏡子一樣碎了一地就算了，那種痛卻像是把那些碎片尖銳處拿到自己的心臟上刮似的難受，身為人，為什麼要承受這種心痛，尤其，對方根本不是一個值得你為他心痛的對象。

　　在那之後，苳野就醒了，決定這輩子都跟感情絕緣，他告訴自己，從這一刻開始，他要徹底的做自己，再也不要為了哪個男人而心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並不是找一段讓自己心痛的所謂愛情，他也再也不相信那些男人們的甜言蜜語以及什麼「愛你一輩子」的誓言，根本就是屁。

　　『一起吃午餐？』

　　『我在你家樓下』

　　......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吧

　　『哈哈哈』

　　這傢伙真的是夠了。因為要一起拍攝有「戀愛氣氛」的色情片，所以不得不跟這個叫做林斯洛Ｇ片男優保持聯絡。「所以我連私底下都要跟他培養感情？」曾經這樣問過導演，導演則說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希望演員私下都能有些交情，尤其還要演感情對手戲，如果能雙方都彼此熟稔，在鏡頭前互動也會比較有默契。只是沒想到林斯洛的個性是自己最最最不喜歡的那種，帶著一種自以為是的精神，感覺良好的以為身邊的人都會喜歡他那種白目式的幽默。

　　曾經想過跟導演溝通乾脆換個男主角，不過對於ｇ片界只不過是一個新人的自己，到底有什麼立場提出這種要求。而且據說，只是據說，林斯洛在Ｇ片界打滾已久，算是經驗豐富的男優了。想不透啊，真的很難把「經驗豐富」這四個字放到林斯洛這個男人身上。第一次一起去吃西餐廳，那隻不知道似否得了帕金森氏症的右手，就不斷的......不斷的....在切割牛排的時候把刀子弄到地上去，弄到那服務生小弟補新的刀子來都露出微笑，他也不害臊，還跟對方沒事人似的搭訕起來。苳野都無地自容的想掐斷他的脖子。

　　「那服務生小弟不錯帥吧？」斯洛狡黠的笑笑。

　　「你很誇張。......等等，你該不會是為了要看到他才一直把刀子故意扔到地上去的吧？！」

　　「哈哈哈哈，那當然啊！不這樣我要怎樣搭訕他......我還用餐巾紙把ｆｂ留給他了呢。」

　　「....真是夠了。」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第一次約會就...」

　　「我們沒有在約會好嗎。」

　　「導演說要我們倆培養感情啊。不約會怎麼培養？」

　　「....」

　　「別吃醋嘛，跟那小帥弟服務生不過是萍水相逢，逢場作戲。」

　　誰跟誰逢場作戲啊。苳野內心裡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地上去。不過說實在的，到底是誰跟誰在逢場作戲？不就是苳野跟林斯洛兩個人色情片的主角嘛。約會戲還沒開拍，倒是開始先假裝約會了起來。不過苳野是一點也沒有享受在其中，雖然，林斯洛是個有落腮鬍渣，濃眉，一對炯炯有神的內雙眼皮，應該稱得上是有魅力的熟男帥哥，身材似乎很高壯，穿得也很得體，把自己打理的很體面，就算真的當作男友也一點都沒有吃虧的對象，不過，那又怎樣，男人就是賤，愛情就是犯賤的人才會去碰的，苳野的人生座右銘就是：只做愛，不戀愛。

　　『所以你真的不跟我吃午餐啊...我肚子好餓』

　　『而且車子裡面，好悶』

　　你真的在樓下？

　　『不然呢』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

　　『從導演那裡打聽來的』

　　....................

　　導演...真是，到底在搞什麼啊，隨便把演員的個資給別人這樣對嗎，苳野想一定要打個電話給導演跟理論。

　　『哈哈哈好啦，我還真的不知道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開車去接你？』

　　...不好笑。沒人跟你說過你的笑話都很無聊嗎？

　　『你都這樣跟前輩說話嗎？』

　　『地址』

　　『傳過來給我。』

　　其實打出那句話的當下苳野就後悔了。他其實打完那個句子之後反覆刪了又打打了又刪，最後決定還是把內心裡面已經壓抑很久的話，送出去，雖然那看起來有點傷人，但有些人你不跟他講實話，他就會當作你們都沒事，所以我可以繼續這樣沒關係，而且，總是有人要把實話講出去，總是有人要當敲鐘的那個人，而不是都在摀住耳朵。但是，這下好了，看來是Ｇ片界的前輩給弄火了，這下今後可能也別想在這圈子打滾了，而且關係弄僵了，之後真的開拍了不知道要怎麼尷尬的演出了。

　　怎麼會這樣呢？苳野覺得有點不懂一向冷靜地處理人際關係的自己，怎麼會一下子就把心裡話砰地講出來了。不過，他也做好心理準備了，就好好的跟前輩道歉，如果對方真的不能接受硬要為難，那麼大不了就不接拍這部片了，沒關係的，反正我也不是靠那吃飯，苳野心想。那我是靠什麼吃飯呢。

　　苳野想到上次包養他的男人，住在那棟小公寓裡的那段日子，就覺得有點幸福。那個陽台的窗戶還看得到遠方的海呢。雖然那裡常常下雨就是了。

　　沒多久，牆上的電話對講機音樂響起。斯洛前輩到了。他在對講機那頭冷冷地說，下來吧。苳野不敢怠慢一刻鞋也沒穿好就趕緊下樓，本來要按電梯但是太慢了，只好奔下樓，還好，他也只住在公寓的三樓而已。打開大門後，他左顧右盼，沒有看到一台像是有在等待的轎車，心裡有點疑惑，正想打開手機訊息看看的時候，有個男人從不知道哪邊閃了出來，苳野是先看到那個人穿的是很有質感的棕色皮鞋，白色合身的西裝長褲，在往上看，那人戴了墨鏡，簡直讓帥度忽然增加到爆表了。

　　斯洛前輩的手上拿著一束玫瑰花。鮮艷的玫瑰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閃耀，那簡直就像某個電影的鏡頭似的不太真實。

　　「ＳＵＰＰＲＩＳＥ！」

　　從巷子經過的路人都不禁側目，可以感覺到他們是被這浪漫的畫面震懾到了。苳野則是看傻了眼。玫瑰花呢，出身到現在還從來都沒看過這麼一大束的玫瑰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那花的香氣不斷彌漫到鼻尖，並不像花茶那樣的撲鼻，聞起來卻非常，像在，戀愛。一時之間苳野不知道要做何反應，他以為斯洛前輩不是在生氣嗎？怎麼...這會兒會捧著一束玫瑰花在自己面前突然出現？

　　「咦，怎麼沒反應，不喜歡玫瑰花嗎？我還請店員幫我挑最新鮮的耶！」

　　「謝...謝....花很美...」

　　苳野接下那束花，卻又忽然覺得好像太浮誇了，如果拿著這束玫瑰走在街上，真的是，有點難為情啊。

　　「我在想啊，我們拍攝或許可以從一束這樣的玫瑰花開始。」

　　這句台詞立刻把苳野的腦袋從粉紅色紛亂思緒中，拉回到眼前的現實生活。

　　「哦...喔...可以啊。我...也覺得這樣不錯，很浪漫的開始...」

　　「該不會，沒有男人送過你花吧？」苳野這才發現自己在副駕駛座不曉得盯著那束玫瑰花，不知道已經發呆多久了。

　　「送...送花也太浮誇了吧。」

　　「你真的是，一點也不浪漫。」斯洛前輩眼神專注在眼前的路況，嘴角卻微微上揚。「居然對我的幽默感免疫，哼哼。倒底是哪個男人讓你變成這樣啊？」

　　「..........」又來了。

　　「看你那副很ㄍㄧㄥ的表情我就很想笑。」

　　「什麼表情啊？！我哪有什麼表情。我就是無言。」

　　「想咬嘴唇又克制自己不咬的彆扭表情啊。」

　　「我...我才沒有那樣。」

　　「看你這種被說中心是欲蓋彌彰的樣子也很有趣啊。」

　　苳野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個很久以前也很愛捉弄他的男孩。那是他的高中同學，他們曾經同班過那麼一年，每次都喜歡在打完籃球之後全身都被汗水浸溼，而且還打著赤膊的時候，作勢要抱住苳野，想把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和苳野分享。其實苳野雖然每一次都拼命抵抗，但他的鼻子裡聞到的哪有什麼汗臭味，只有一股酸酸甜甜讓他的心輕飄飄的滋味。那就是戀愛嗎？其實苳野並沒有喜歡那個男同學，但是卻喜歡被他捉弄的那種親密感。

　　「你之前工作是什麼啊？」

　　愈靠近都市中心，車速就變得更慢，等紅燈的時間也變得更長。擋風玻璃前面那對騎機車的情侶，前面男孩的手偷偷地伸到後座女孩的短褶裙裡，女孩雙頰泛紅不時東張西望就怕被人發現，一邊想制止男孩卻一邊享受著這禁忌的刺激。

　　「之前，被包養。」

　　「什、什麼？！你說包養嗎...」

　　「怎樣。很驚訝嗎？」

　　「包養本身是還好，我只是驚訝你就這樣說出來了。我以為你會...」

　　「覺得驚訝也沒關係，反正我不在乎別人對我的評價。就像前輩，肯定也不會在乎別人對你身為資深ＧＶ男優有什麼樣的評價吧。」

　　「什麼資深ＧＶ男優，難聽死了，至少也取個ＧＶ紅星之類的吧。嘖。而且我不只拍ＧＶ好嗎？ＡＶ我也拍的。你看看，那個男的手笨死了，他以為他在瘙癢嗎？」

　　原來前輩早就發現了啊，苳野心想。這傢伙的觀察力也很入微嗎？原來不是看起來那樣頭腦簡單的人啊。

　　「可是那女孩看起來很舒服啊...應該是吧？」這個時候綠燈亮起，洛斯用力的按了一聲喇叭，男孩的手被老鼠夾夾到渾身觸電似的縮了回去，瞬間轉了油門加速逃竄而去，後面女孩手沒扶好的差點往後跌下車，幸好沒有。

　　「什麼舒服，一點都不體貼嘛，那女孩真可憐，交給葛格來處理，多好...」

　　「簡直羊入虎口。」

　　「喂。」

　　苳野把頭轉過去看了看前輩想說怎麼了。只見洛斯前輩用左手稍微壓低了太陽眼鏡的鏡框，瞇細了眼睛一副不知所謂的微笑。

　　「你沒被吃過又知道我是虎了？」

　　◇◆◇

　　「還喜歡這個海港山城嗎？」

　　苳野忽然從後面被抱住，正在切著胡蘿蔔的手差點被自己的菜刀給切到，嚇得全身抖了一下。

　　「...你怎麼...來了...」

　　緊繃的身體這才慢慢松懈下來。後面的男人在苳野的脖子側邊和鎖骨附近親吻著。苳野沒料想到會有別人所以其實只穿了一條寬鬆的運動灰棉短褲，上半身打著赤膊。

　　「我不能來嗎？寶貝...你穿這樣做菜好性感啊...」後面的男人一點也沒有要停下親吻的意思。

　　「我什麼都沒穿啊...」

　　「是在勾引我的意思嗎...」男人把手順勢探入棉短褲的鬆緊帶裡...

　　「在做什麼啊...」

　　「咖哩...」

　　苳野放下菜刀，轉身和後面穿著西裝的男人接吻著。男人已經吃過飯了，嘴裡還有一點點食物的味道，蒜頭或是九層塔之類的，可是他好像還沒吃飽啊，不斷，不斷的，對苳野的身體索求著。能吃飽就好了，苳野心想。但他隨即又想起以前家裡養的那隻叫做麥可的狗，黑色的卻參雜著銀灰色的自然捲毛，耳朵總是像袋鼠一般地豎起，只要他們家吃飯就會在旁邊一副看見什麼希望似的無辜眼神，才剛剛吃過飯，卻怎麼樣也吃不飽似的，胃裡面像有一個黑洞。

　　言岩是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不但有家室，還有龐大的家族事業，苳野不是很懂那到底是怎樣的事業，不過那不關他的事，他只管當言岩想要吃吃外食的時候，負責把他餵飽就好了，很簡單的工作，把他餵飽，於是也能餵飽自己，言岩不太管苳野其他的事情，對言岩而言，那些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只有言岩需要他的時候，他在，那就好了。

　　「你今天不用在公司嗎。」苳野額角滲出汗珠，慢慢走到冰箱，從裡面拿出了一大罐冰過的礦泉水。

　　「要啊，可是我想你。就開過來找你了。你看我西裝都還穿著...」言岩則是顯得滿身大汗，難受的鬆了鬆領帶，「好熱...你在家都不開冷氣嗎...」自顧自地在靠門邊的牆上找到冷氣遙控器，打開到最強運轉。

　　苳野把一杯礦泉水遞給言岩之後，轉身進房間拿出兩套衣服，一套是乾洗完摺好的西裝，一套則是Ｔ恤和短褲。

　　「寶貝你真貼心。不過今天無法和你一起吃晚飯了，我等等又得殺回去公司。洗個澡先。」言岩兩套衣服都沒拿，在苳野的左臉頰上親了一口，旋即就往浴室走去。

　　那是一個玻璃隔間的透明浴室。就在客廳的旁邊。裡面還有個小池子是面對陽台外面的，也就是說，坐在那個小池子裡就可以把山下的濱海公路和一整面的海盡收眼底。偶爾，言岩會有時間留下來和苳野一起泡澡，那只是很偶爾的偶爾，通常言岩都要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行程，對他來說，這裡永遠像個休息不超過兩小時的ＭＯＴＥＬ。

　　言岩進去浴室之前就把西裝隨便脫了一地，苳野從後面拾起那些衣服仔細地疊好，那每一件衣服也許都可能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之類的，要送乾洗店請專人處理才行，除了內衣褲苳野可以自己親手洗。透過彌漫水氣的玻璃，言岩在蓮蓬頭下裸體搓洗著自己身體，一面哼著不知道哪個年代的台語歌，少了西裝的修飾，言岩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子身材，在職場上的氣勢也消失殆盡，苳野看著裡面自在洗著澡的言岩，心想，所以我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的男人然後微不足道的苟活下去嗎？言岩還有家室還有錢，自己老了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想到這裡，苳野忽然有一種悲慘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決定到廚房繼續把剛剛的咖哩給做完，今天一定要加辣一點，很辣。

　　「前輩。對不起，我今天訊息裡面對你說了沒禮貌的話。」

　　「蛤？什麼？啊！你說那個啊。我的笑話讓人很難笑是吧？哼哼。」

　　「抱歉。」

　　「可是我的幽默又不是為了讓你笑，我是想要緩和氣氛啊，緩和氣氛。你就像一座冰山一樣，不說點笑話我怕我會凍僵。你有看過一部電影嗎？」

　　「什麼？」

　　「外星人的電影，電影裡面的外星人化身為美女勾引男人，讓他們跟她們上床，然後那些男人插進去的時候就會發現，裡面好冷...好冰...然後就反被下蛋在身體裡面之類的，哈哈哈哈哈。」

　　「呃。」苳野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個樂天的男人。這麼低級的笑話他也能笑得這麼開心是怎樣...

　　「喂，我先說噢，我可不想插到你的裡面發現是冰的喔，我真的會『冰斗』喔，哈哈哈哈。」

　　「...」苳野真的完全無言了。

　　「如果是煎死魚也就算了，床上的死魚我也已經煎過很多隻了。通常都是一些為了錢而做的異男啊，有點可憐，賺了那些錢還不是被那些拜金的女人花光光，既然都被上了，就應該要好好享受嘛，前列腺高潮，估計他們從來都沒體驗過有多愉悅吧。」

　　林斯洛忽然發現隔壁桌的女孩驚訝地望向這邊這桌。大概是聽到了異男或是前列腺高潮之類的專有名詞吧。

　　「怎麼樣，可愛的女孩們，想看看男人跟男人接吻嗎？」

　　斯洛忽然站起身，走到對面苳野身邊，扶著東野的後腦勺就對他猛吻一陣。女孩們瞬間看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一個戴眼鏡的看得眉開眼笑的女孩還害羞到臉漲紅，要是可以的話，大概都想拿手機起來偷拍了。苳野一開始驚呆了，等他回過神便死命掙扎著，斯洛前輩的嘴裡散發著酒氣，肯定是喝得有點微醺了，才開始做一些反常的舉動。只是，這真的算反常嗎，對斯洛前輩來說，這也許根本不算什麼吧，苳野總算是把前輩給一把推開。

　　「怎麼樣？我的吻功怎麼樣？有反應了吼？」甫上車，斯洛前輩就迫不及待地想問。

　　苳野盯著那束玫瑰，嘆了一口氣，「前輩，我來開吧，你剛剛喝酒了。」

　　「才喝那麼一點...你會開車？？」

　　「之前學過。我開吧。」

　　斯洛也沒再反駁，就下車跟苳野交換位置。

　　「前輩。」等紅燈的時候，苳野忍不住開口。

　　「嗯？」

　　「我拜託你別再盯著我的褲襠看。」

　　「哇，這樣也能被你發現？因為它凸凸的。」

　　「哪個男人下面不凸。」苳野這句話說得很心虛。

　　「好想吃你。剛剛親的時候，你嘴唇好柔軟。」

　　斯洛慢慢的把手伸向方下盤下面的，苳野的褲襠，然後，摸了上去。

　　「喂！前輩！！你在幹什麼！！！」

　　苳野一個急煞車，後面的車憤怒的按了長響的喇叭示威著，還好是在慢車道上，苳野立刻把車開到了旁邊停下，惡狠狠地瞪視斯洛前輩。前輩一副無所謂帶點狡黠的笑。

　　「你也想吃我吧。」他說，「不然怎麼這麼硬。」

　　「咳、咳。我在開車欸，你沒看到剛剛後面車差點撞上來嗎？」

　　「想要就是要，」洛斯前輩瞬間解開安全帶朝苳野撲了上來，一手狂亂的揉撫著苳野不自然隆起的下半身，上半身則是壓著苳野就是一陣激吻，「哪來這麼多廢話。」

　　苳野則是嗚嗚嗚的鳴叫，無法好好講話。

　　肉體的交流並不是每次都能得真正到快樂。也許男人在射精那瞬間是會得到某種愉悅感吧，但隨之而來的往往是更多的空虛。更何況對苳野來說，更多時候只是為了取悅對方而已，取悅對方，然後取得交換的東西，要是無法取悅對方，就沒有辦法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在性上面演戲就變成一門很重要的功夫，怎樣演得自然，演得愉悅，演得自己很享受在那性之中，演到忘我，甚至演到自己都認為自己是有滿足的，這樣的表現才可以說服對方，對，沒錯，跟你做愛是很爽的，讓座的人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所以，肉體交流有沒有真正得到快樂，一點都不重要，有沒有真正享受在其中，一點都不重要，只要演戲，騙過別人，就可以騙過自己。

　　所以，言岩一直認為自己跟苳野做是很快樂的。跟妻子做，有點像是在交回家作業似的，因為是夫妻，所以要履行行房的義務，為了要生孩子，並不是為了什麼快樂才做的，也許那也被稱作愛吧。但是跟苳野做，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苳野並沒有對自己索求什麼（除了錢之外，錢是言岩自願給的，況且他覺得錢不過是事業所帶來的副產品而已），既沒有要懷孕，也沒有要占有什麼，更無關家庭，只是為了快樂而已，純粹的肉體上的快樂，不用負責任，只是為做而做。反而因為這樣，跟苳野作的次數還遠超過跟老婆做的。

　　苳野喘著氣息，望著一身狼狽的自己，車內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腥味，卻不能馬上把窗戶打開。

　　「怎麼樣...舒服吧？射了一身呢你。」

　　苳野迷濛的望向隔壁滿意的對著自己笑的斯洛前輩。

　　「前輩...你...不射嗎？我...可以幫你。」

　　「不了，我明天還要拍片呢。養精蓄銳，你懂的。」

　　苳野完全不懂。迷惑地望著眼前的帥男人，從置物箱取出幾張面紙，細心地幫忙擦拭著自己身上的精液。他不懂，如果一個男人沒有要射的話，前面所做的那些前戲啊挑逗的，到底意義是什麼？尤其苳野還瞄了一眼前輩的褲襠，簡直像是一個網球塞在裡面似的，那樣怎麼忍耐得住呢？

　　「我覺得到時可以加上車震的劇情，一定蠻刺激吼。」

　　還是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工作而已。

　　那天晚上，苳野又做夢了，但是不是那種噩夢，他夢到的是，那個男人。

　　他夢到學長在大學的溫水游泳池裡帥氣的游著蝶式，像一隻健壯的小海豚似的，他總是那樣在泳池邊默默地看著學長游泳，水道上沒幾個人敢去游在學長得那個水道，因為學長實在游得太快了，游在他前面根本是找死。學長上岸了，經過苳野前面的時候悄悄地對他眨了個眼，他知道，學長在召喚他過去。學長會把苳野偷偷的拉進淋浴間裡面，然後餵他吃東山「壓」頭。那個時候的苳野真的覺得好幸福，連呼吸都覺得幸福，至於為什麼會覺得幸福，他一點也不知道。

　　苳野跟學長交往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說，秘密交往。學長可以說是系上的明星，反正你想得到的最好出路，絕對最有可能發生在學長身上，而那種人，不可能是ＧＡＹ的，而且還是一個會偷偷把學弟拉進淋浴間亂來的ＧＡＹ。所以學長其實一直有一個煙霧彈的女朋友，那是一個跟他很要好的女生朋友，明知道他不喜歡女生，卻還是默默愛慕他的女生朋友。苳野其實跟那女生還不錯，但誰也不知道哪天學長竟然就要跟那個女生結婚了。

　　無預警的，就在學長唸完研究所也當完兵之後，是那個女生把喜帖拿來給苳野的。像是終於獲得勝利似的，說：「我肚子裡面有他的孩子。」苳野的腦袋一片慘白，一直想著，所以我跟學長得這五年到底算什麼？苳野拼了命的在結婚前夕把學長約出來見面，苦苦哀求著學長，要學長不要跟那個女人結婚。

　　「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她已經懷孕了。」

　　苳野只是啜泣著。

　　「而且你能幫我生小孩嗎？我想要有個家，你能給嗎？！」

　　「好了，我們就到這裡吧。我也很痛苦，你別再糾纏了。」說完學長就狠狠地把苳野的手甩開。

　　「學長...學長...你不愛我了嗎...」

　　「不愛了。」

　　「你說過...的話，全都不算數了嗎？？」

　　「苳野。你還有自己的人生。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

　　苳野歇斯底里的亂吼亂叫，公園遠處的人都朝這裡張望過來，雙手則不停的在學長身上胡亂揮打著，學長終於在也耐不住性子，狠狠地甩出了人生的第一個巴掌。當然，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誰也不知道現在學長的妻子在家裡是不是都躲在角落默默哭泣著，不過這一甩，苳野的人生大概就甩出了一個缺口。他痛恨著關於學長的一切，痛恨著游泳池，痛恨著那些甜言蜜語，痛恨著那些所謂的「愛」。

　　所以當苳野在這樣夢見學長，而在夢中卻是那樣的幸福，讓他醒來之後在床上迷惘了好長一段時間。

　　『交易還成立嗎？』

　　看著這則訊息的發信者，苳野不禁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一次，的確是那個人沒錯。言岩。說想要約他出來吃個飯，以幾千元作為代價。強調只是陪他說說話，不用上床。苳野看到那金額時其實沒有很開心，正常來說他應該要開心的，不用做什麼只是吃吃飯也能賺幾千塊，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可是他不知怎麼卻沒啥感覺。會答應言岩只是覺得，至少彼此也算是曾經肉體交流過的老朋友吧。

　　「對不起。」

　　言岩特別訂了餐廳裡的一個隱秘小角落，剛坐下來劈頭就說。

　　「對不起，我當初不該那樣說你的。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都過去了。」苳野淡淡的說。

　　「你最近好嗎？」

　　「還好。你呢？」
　　這個你呢完了，苳野就後悔了，因為言岩開始抱怨著後來遇到的小男友，有多麼的纏人、折磨人跟貪心。人都是犯賤的嘛，苳野心想。都一樣的。即使言岩在這裡把那小男友說得多麼不堪，他肯定還是不會放棄這個人。或者說，就是因為苳野不會讓言岩這樣，寧願花錢只是找個可以說話的人抱怨也再所不惜，所以當初才會那樣被可有可無的放棄掉。雖然苳野一直想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定義為只是金錢交易，但是他的心卻還是有點受傷，尤其是被說「你只不過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你根本不愛我」的時候。這個合約內容裡面一直都沒有愛的，不是嗎？

　　「想不想去泡個溫泉？」吃飽飯之後，言岩問。

　　苳野當然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只是他在想，他要那樣嗎？他又要演一場華麗又激情的戲嗎？

　　「只是泡溫泉。想要有個像你這樣的人陪在我旁邊。我會付錢。」言岩從他的鈔票夾取了一疊，遞給苳野。苳野有點猶豫，但還是決定收下了。

　　「你有另一半嗎？」

　　苳野搖搖頭。

　　「那還好。」

　　

　　車子往山上開到了一個氣派的溫泉山莊門口，開進去的時候門口的服務員熱心的打招呼。

　　「言先生，跟家人來泡湯啊。」

　　「侄子，我們感情很好喔。」言岩一點也沒遲疑地說。說完就把車開進停車場裡。

　　在大廳等待手續的時候，忽然旁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和身影。

　　「林先生，那您的房間是在，508，待會旁邊的服務人員會帶您上去喔。」

　　「謝謝。」說完謝謝的時候，斯洛下意識的往側邊看了一眼，就發現苳野在看向這裡。他的視線只停留了兩秒，大大是兩秒，隨即就露出一副不知所謂地笑容，跟著旁邊的服務人員，還有，他的女伴一起往電梯那邊走去。正好，言岩這裡也好了，另一個服務員也領著他們兩一起走向電梯的方向，這個時候，斯洛他們都還在等電梯，於是最尷尬的情況就發生了，一起搭電梯。本來服務員是想讓他們分為兩組上不同的電梯的，因為這樣對客人而言比較禮貌，可是言岩說沒關係，於是就一起搭了電梯。

　　電梯裡面都六個人都沈默無聲。苳野跟林斯洛不知怎的剛好比肩站在最靠裡面的鏡子處。苳野悄悄的瞄了斯洛一眼。心想這個裝模做樣的傢伙，都晚上幾點了還戴著墨鏡幹嘛。斯洛也瞄了苳野一眼，隨即就把手緩緩伸向前面女伴短裙的臀部，但是她當然裝得像個沒事人似的，斯洛前輩是故意的，東野心想。只是沒想到，接著下來斯洛就把另一隻手伸向隔壁苳野的褲襠處，苳野憋住氣息，心臟在狂跳著，心想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啊啊啊？！卻一動也不敢動。然後電梯到了，五樓，斯洛迅雷不及掩耳地縮手，然後走出門去，他們的方向剛好苳野和言岩是相反方向。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飢渴嗎。」一進房門之後，言岩就不以為然地說。「剛剛那個跟我們一起坐電梯的男的，竟然在偷摸那女的屁股欸，明明馬上就要到房間了。真丟臉。」

　　言岩還是沒變，教訓起人的時候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是嗎...」苳野卻在想著，還好言岩的位置完全看不到那傢伙的另一隻手是在摸誰的褲襠啊...。

　　「你居然沒看到啊。算了，我先去沖個澡。」

　　苳野則是先到溫泉池那邊把熱水打開。落地窗的外面可以看到山下城市的燈火星星點點的，還可以看到不遠處聳立的地標正在變幻著不同顏色的光。但有一股衝動驅使著他立刻把手機拿了出來，果然，斯洛前輩丟來了訊息。

　　

　　『跟老男人來高級旅館偷情啊，這樣可不好喔』

　　才不是偷情，只是來泡溫泉
　　結果沒過幾秒，對方就立刻傳來。

　　『騙誰啊 該不會 就是包養你那位老先生吧』

　　...你也是老先生，不要光會笑別人。

　　『哇靠 他跟我差至少十歲你說我跟差不多，你有事嗎你』

　　老牛吃嫩草。跟你一樣。

　　這時候，言岩剛好從浴室走了出來。

　　「什麼東西這麼有趣啊，看你笑的。」

　　苳野沒想到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笑，嚇了一跳。
　　「喔...沒什麼啦，朋友傳來無聊訊息。」

　　「換你去洗吧。」

　　苳野從不曾把手機這種東西帶到浴室裡，但是今天卻這麼做了。

　　『是餓虎撲羊，餓虎要開始撲羊了，待會見』

　　待會見什麼見啊，苳野心想，可是心裡一面又覺得有點甜。但是，一想到斯洛前輩赤裸著身體，撲到剛剛那個被他偷摸屁股的女人身上，心裡就覺得有點怪怪的。所以，其實還是上女人比較舒服嗎？苳野不禁這麼想。

　　出去進到溫泉池子裡面之後，言岩又是開始巴啦巴的抱怨不停。苳野不記得言岩是個這麼愛抱怨又這麼碎唸的人啊，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除了做愛幾乎很少說到幾句話，偶爾像這樣一起泡在以前那個渡假小套房的浴缸裡的時候，言岩也不像這樣說個不停啊，反而是閉目養神比較多。他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是說，苳野忽然想到，有沒有可能是那個時候也是有某個人像這樣被付錢聽著他的抱怨呢，而自己的工作則是負責做愛而已。嗯，也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因為說實在的，苳野真的不了解言岩，即使彼此坦誠相見的次數比他跟妻子還要多。

　　言岩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特別刺耳又令人不舒服的噪音鈴聲，苳野從來沒聽過那鈴聲。

　　「是我老婆。」言岩苦喪著臉，接起電話。

　　「喂，親愛的。」

　　苳野簡直不敢相信從言岩的聲帶裡，發得出如此這般粘膩的嗓音。那聽了讓苳野覺得有點噁心，正在講電話的那到底是誰？

　　「我跟一個客戶在外面吃飯比較晚嘛。等我一下，等一下就回去了喔。」

　　「是客戶啊。」

　　「他忽然說他想泡湯嘛。那經理怎麼跟你說的？」

　　「好，好，那我馬上回去，我就跟客戶說我家裡有急事就好了，好嗎？」

　　「愛...當然愛啊。」

　　聽到言岩說愛的那個語氣的時候，苳野真的差點把剛晚餐吃的食物給吐了出來。愛就是這種廉價時刻被當擋箭牌說出的藉口，男人，真的是太棒的生物。

　　「啾。先這樣待會見，掰。」

　　掛掉電話的言岩像是瞬間老了幾歲似的，雙眼呆滯的望著牆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那個...抱歉，苳野...」

　　「我知道。」苳野趕緊起身擦拭身子準備一起離開。

　　「那個...苳野...我們...還是不要一起走好了，」言岩自顧自地一邊擦拭著身體，穿上衣服，「抱歉，我把車錢留在這裡，等下我會把房錢也付了，看你要不要自己在這裡住一晚。謝謝你聽我倒了一整晚的垃圾，我很感激你，我真的，很感激你。」穿好衣服的言岩走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身上還有點濡溼的苳野，在左邊臉頰親吻了一下之後，就立刻離開房間了。

　　苳野呆站在那裡好一陣子。不管言岩以前對他說過什麼糟糕的話，或是他們之間用金錢堆砌起來的關係，他都感覺到，剛剛那個擁抱是真真切切的擁抱，言岩是打從心底真心感激苳野陪他，那不用是愛，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真情的流露而已。那是苳野第一次在言岩身上感受到真切的情感交流。

　　苳野把身子再度泡在那個變得比較沒那麼燙的溫泉裡，這會他總算可以肆無忌憚的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但是斯洛前輩沒有再傳新的訊息過來了。當然不會再有新的訊息啊，那個男人的身體正在密切的跟女人交合著呢，不是說今天還要拍片的嗎，怎麼拍完片之後還有體力要這樣在做一場啊，可惡，所以身為ＧＶ界的前輩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嗎？苳野忽然想到，自己竟然一次也沒有看過斯洛前輩拍過的ＧＶ或者是ＡＶ啊。下次應該弄來研究看看，噢，不，誰要知道那種浮誇又喜歡開低級笑話又滿腦子工作的男人做愛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但是馬上，苳野又想起上次在前輩的車上，一面被他吻著一面被他撫弄著的感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於性有一種真正享受的感覺。也許斯洛前輩真的很會吧，他的手，而且在車內的狹小空間，那種氛圍之下，有點刺激，有點半強迫被那樣弄了，而且，還一面被深深吻著。而且，那個男人並沒有對我索求什麼，他似乎只是想要看我舒服的樣子而已。一想起來，苳野的那裡在水裡起了反應，令他有點不知所措起來。手機忽然閃了起來。是有人傳了訊息過來。

　　『嗚嗚嗚』

　　『我被女人甩了一巴掌之後被拋下了』

　　你少來

　　『喂喂你不是在服侍老先生嗎 這麼快就結束了？』

　　他走了 他家裡有點事

　　『那你在哪』

　　我在房間

　　『幾號 等等我好像知道幾號 我去找你』

　　苳野甚至還來不及打個喂，門鈴就響了，這麼快？苳野稍微擦拭了身體，便穿起浴袍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面，但是外面的居然是其他人，一個，他不認識的中年女人，還有另一個應該是，服務員吧，苳野心一驚，那女人就開始大力敲門，咚咚咚，從貓眼看起來那女人簡直氣壞了。完蛋了，苳野心想，這女人會不會是...

　　忽然，服務員跟那女人都看向左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啊，該不會是前輩吧，糟了，怎麼辦，怎麼辦，苳野一急決定先把門打開再說。

　　

　　苳野這才發現，除了服務員跟那怒目的中年女子，遠處幽幽的站著一個男人，是言岩。他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但也不敢直視苳野。

　　「你看，我就跟你們說了嘛，你們偏不信。還說什麼捉奸要在床。」這個聲音就是斯洛。

　　中年女人不可置信的瞪著苳野。

　　「男人跟男人開房間怎麼了，犯法了嗎？」斯洛又繼續說，「我們就是相愛啊，不行嗎？」說完又是突如其來的深深一吻。靠北，這傢伙真的很亂來欸，苳野用餘光瞄向遠處的言岩，他已經盡量壓制住他的驚訝，臉卻還是扭曲了。

　　中年女人，也就是言岩的妻子，驚異得下巴都要跌到地上，皺起眉頭回頭又看了看老公。

　　「親愛的，我們回家，好嗎？」言岩總算鬆了一口氣似的說。

　　「老公~~~」他的妻子綿長不斷的公字，隨著她慢動作奔向言岩的懷裡才結束，「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接著就是戲劇性的啜泣起來，簡直就像是西班牙肥皂劇的女主角。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打擾了！」服務員九十度深深的對苳野和前輩鞠躬，腰就打直折在那裡好幾秒，直到言岩跟老婆都已經有說有笑地離開現場，他才直起身子，一個小帥哥，斯洛前輩又在對人家亂放電了。

　　「這個是我們這裡的免費住宿禮券，請收下。真的非常抱歉打擾到您美妙的夜晚。」　　

　　你沒聽錯，他真的是使用「美妙的夜晚」幾個字。

　　「沒關係的。」斯洛前輩搶先一步拿了禮券，事實上想要偷摸小帥哥服務員的手啊。

　　「我個人絕對支持婚姻平權。加油。」那服務員還握起拳頭擺出加油的姿勢。

　　斯洛就目送那個小帥哥服務生，一直到人家走到轉角還不肯放過視姦他的機會。

　　「你...有完沒完。」苳野說完就徑自轉身回房，心裡卻還撲通撲通想著斯洛前輩剛剛那個吻。

　　「你吃醋啦？他很帥吧？他還說他支持婚姻平泉欸，哈，真可愛。」說完就自動的開始脫起衣服。

　　「喂！」

　　「幹嘛。」

　　

　　三兩下斯洛就脫到只剩內褲了，他的身材看起來比較像是外國人，肩膀寬闊，胸肌又大還伏貼著一些細細的胸毛，腹肌也非常分明，肚臍以下的毛和人魚線也沒少長，大腿和小腿的比例看起來很修長，可能因為斯洛本來就身高比較高，腿毛看起來也是稍微毛茸茸的，整體呈現倒三角，非常性感的男性身材，也非常符合一個色情片紅牌男優該有的水準。附帶一提，他穿著緊身低腰四角內褲的臀部還蠻翹的。

　　「誰要你...過來了...」苳野看了一眼趕緊把眼神轉開。假裝沒事地走進溫泉池裡。

　　「你都跟救命恩人這樣說話嗎？嘖。」

　　斯洛把內褲也脫了，就鑽到苳野旁邊坐下。

　　「那...」

　　「那...」

他們兩個幾乎同時開口，有同時閉嘴。

　　「你先說...」

　　「你先說...」

馬上同樣的事情又再度發生一次。

　　然後過了好久，兩個人都沒再講半句話。泡在池子裡，靜靜地看著遠方城市的燈火。

　　「那是你包養你的男人嗎？」斯洛先開口。

　　苳野點點頭，但卻又馬上搖搖頭。

　　「你這什麼反應嘛，猜謎遊戲嗎？」

　　「以前的事情了啦。」

　　「明明就一起來開房間了還說以前。」斯洛的口氣，聽起來有點不太妙。

　　「那是因為...算了，我懶得解釋。」

　　「你不解釋，我就現在立刻吃了你。」

　　聽到這話，苳野反而蠻不在乎的瞄了旁邊那個自稱為餓虎的男人一眼。

　　「哦？」

　　「不過就算你解釋完，我還是會把你吃了，哈哈哈哈。」

　　「你還真有精神。今天不是拍了片又吃了被你偷摸屁股那女人，你還吃得下啊？」苳野講完一股淡淡的酸味彌漫在氤氳水氣中。

　　「今天就...沒拍片嘛，想說跟女主角培養一下默契，結果...」

　　「結果？」

　　「哎喲...好啦，她真的甩了我一巴掌...就走掉了...」洛斯前輩的聲音聽起來，就是一個風趣幽默的男人忽然魅力盡失的感覺。

　　「真的假的？」

　　「她說我在電梯裡面亂摸她，對她超不尊重的，所以她感覺非常糟，她還說，原來我真的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而已。什麼跟什麼嘛。」

　　「你就是啊。動物。老虎嘛。」

　　「可惡。她明明是個蕩婦。裝什麼矜持嘛。」

　　「人家是認真把你當成對象，你呢，認真把人家當成交配動物。」

　　「...」

　　「我真的給人那種感覺嗎？下半身思考，然後笑話很難笑。唉。」斯洛苦喪著臉，苳野忽然在他的臉上看到那種在言岩臉上才會有的，中年危機式的表情。

　　「前輩，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你這樣好像糟老頭。」

　　「哇靠。你明明喜歡糟老頭不是嗎，老公~~~親愛的~~~」斯洛故意模仿著剛剛言岩妻子的誇張語調。

　　「不要學，很噁心。」

　　「跟有肥肚子的中年男子做愛感覺怎麼樣？應該不像這樣吧，來，快摸，」斯洛前輩硬是抓著苳野的手撫摸自己「一塊一塊扎實的腹肌噢，怎麼樣？」

　　的確是很不賴。但是苳野一句話也沒說。但其實摸得很開心啊。

　　「我真的跟那老先生看起來差不多年紀嗎...」斯洛一副簡直不敢想像的臉。

　　「多了鬍渣，臉長得比較帥，除此之外應該差不多吧。」苳野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他已經非常久沒有在哪個男人面前露出笑臉過了。真的非常久。

　　「那這樣你會比較喜歡我嗎？」

　　「欸，前輩。」

　　「我們是在逢場作戲嗎？」

　　◇◆◇

　　那部Ｇ片一上市之後，反應非常好，而且還採用雙視角的方式來拍攝，一方面這樣單片的長度才足夠，但另一方面，滿足了兩種不同視角觀眾的需求。一號葛格的視角跟零號底狄的視角，天真浪漫又熱情的霸氣攻視角，對手是，面無表情又冷漠的冰山受視角，也許在現實生活中不管是要攻略冰山受，或是被霸氣攻攻略並且還能這樣浪漫約會的機會真的不多，而且新人男主角苳野和人氣男優斯洛的搭配，拍攝起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味。後製完導演自己是看了非常滿意，而後來在網站上的熱銷數字也說明了一切，不僅是圈內網友，連腐界的網友們也都紛紛想知道冰山受的新人男主角還會不會投入下一部片的拍攝呢。

　　不過好像有小道消息指出，兩個男主角拍完這部片之後，好像就擦出火花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實性如何，不過如果是真的，大夥應該會覺得又甜又閃吧。除此之外，據說之前就有人跳出來說，早在拍攝之前就看過他們倆在美式餐廳出雙入對還當街熱吻，更有人指出在某個知名的溫泉會館，也曾看過他們甜蜜的開房間，如果真的是這樣，看這部Ｇ片的時候不就是再看他們倆真實的人生嗎，實在是有某種偷窺的莫名快感啊。你們說是不是？還沒看過這部雙視角模擬約會的愛情動作片真的是要趕快去抓，噢不是，是趕快去官網上面訂購，這真的非常值得收藏啊啊啊。<3<3<3

　　◇◆◇

　　自從苳野跟斯洛認識並且開始交往之後，因為斯洛有游泳習慣的關係，所以苳野也開始不那麼排斥游泳，甚至偶爾會自己跑到泳池，戴上耳塞，享受那種徜徉在一人世界裡的感覺。交個需要維持身材男友的附帶好處是，自己也會不小心開始維持運動的習慣起來，不管偶爾是跟男友一起或是自己動起來，總之身材也慢慢變得更好了。雖然，苳野是沒有很在乎自己身上的肌肉是不是多了幾塊，他只是不想要自己中年的樣子，是當時隔著玻璃看到言岩洗澡的那個樣子就好了。